今天就戒酒

鸽子精

【苏靖苏】昨夜西风凋碧树 01

* 苏靖苏,偏苏靖,有需要的地方单章预警

* 火寒毒可解,私设众多,总之一切向HE飞奔

* 博主琰控,不接受质疑,你才没脑子

* 蔺少阁主有姓名,但是蔺靖/蔺苏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 [来自2022年:还没放弃,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写完】

* 苏哥哥从一开始就掉马而不自知,掉马原因可见短篇《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不见也不碍事,正文会写到,不过文风完全不同,本篇总体欢乐

* 标题取自《人间词话》人生三境界“立守得”的第一句,感觉很适合本文的景琰视角: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起名废,别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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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殊一直觉得,自己的小表哥,皇七子萧景琰,嗯,怎么说,挺有意思?

林殊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小表哥的时候就这么觉得的,虽然吧,那时候他好像还太小,记不得事情——听说他出生第一天,萧景琰就抱过他,但是从他记事起就这么觉得,四舍五入就是从出生起就这么觉得了。

哪里有意思呢?

总得来说,就是有一种迷迷糊糊,或者说,傻乎乎的感觉。


比如说,打扮这件事情把。

林殊跟萧景琰在还是小团子的时候就玩儿在一起了,小林殊从小长得俊俏,小嘴又甜,惹得晋阳长公主、宸妃、静嫔三个好姐妹可是爱不释手,可这劲儿地打扮他。他自己也很喜欢臭美,看到那个萧景宣啊、萧景桓啊之类的穿了什么新衣,带了什么新配饰,便也吵着要,也总有人会给他买。不过萧景琰呢,怎么说,身为皇子,自然穿得不会太难看,但是他好像从来就不会关注这些,每天都是任由丫鬟在他身上摆弄,有时候看得林殊直撇嘴:别人给什么就穿什么,能不能有点自己的品位!

而每次林殊兴致冲冲地来给他看自己的新衣,都是:

“景琰!好看吗?”

“好看!”

“帅不帅!”

“帅!”

“是不是英气十足!是不是英俊潇洒!”

“是!”

“靠!你能不能别这么敷衍!”

萧景琰眨着一双鹿眼看着他,透露着十成十的真诚。

“可是真的好看啊!小殊长得好看,身形也好看,所以穿什么都好看!”

林小殊小脸一红:嗯,这个小表哥比萧景宣、萧景桓老实多了!是个实在人!可以当朋友!于是就每天跟小表哥厮混在一起。

而萧景琰换了新衣的时候……

“景琰,你这身新衣不错啊?”

“哦?原来这是新衣啊!我说怎么感觉穿着不太得劲儿呢!”

“……”


还比如,吃这件事情吧。

“景琰,你喜欢吃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大概,嗯……母亲做的点心?”

“哎呀,谁说不是!静姨的手艺真的是太好了!尤其是桂花糕!不过梅花糕也超级好吃!”林殊说着口水就要留下来,“欸,景琰,梅花糕和桂花糕你更喜欢哪一个呀?”

“额,都挺好吧,我觉得差不多。”

“???从外形到味道都差很远好吗???”

“额,其实我不太知道哪个是哪个。”

“那你就没有什么认识的点心?”

“额,榛子酥?”

“还有呢?”

“没有了。”

“你怎么就记着一个榛子酥啊!”

“因为你不是不能吃吗?”

“……”

你是故意气我吧!

林小殊摔门而去。

 

再比如,审美这个事情吧。

小林殊第一次见到霓凰,不到十岁的小人儿,扯着自己的小表哥的袖子——是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在跟这个傻表哥一起玩,总之他扯着萧景琰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道。

“景琰,你看这个小郡主长得好不好看?”

“嗯,小小年纪就英姿飒爽,很好。”

“……”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那她跟你王妃嫂嫂谁更好看?”

“霓凰好看。”

萧景琰答得干脆,嗯,两个人好像都很好看,林殊有些分辨不出。

“那你觉得越妃娘娘好不好看?”

“不好看。”

额,虽然林殊不怎么喜欢越贵妃吧,但是需要承认的是,那当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啊,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皇帝舅舅迷得连宸妃姑姑都不如以前那般得宠了呢。

萧景琰的审美果然还是有问题!

“那你说在座的谁长得最好看?”

“在座的?所有人?”

“所有人!”

“那当然是——”

“当然是?”

“你啊!”

“……”

谁让你拿我跟女的比了!

励志血战沙场的汉子林小殊跳起来一拳打在了萧景琰的鼻子上。

 

话说萧景琰挨了林殊一拳两眼一翻差点没晕过去,脑子还没转起来便翻身还了一记,两个孩子立马滚成一团,竟在太奶奶面前打了起来,把老太太吓了一跳,周围人七手八脚地把两个人拉开,太皇太后看着自己最宝贝的小殊脸上挂了彩,不由地心疼极了。

“小殊呀,疼不疼?快过来让太奶奶看看!”

“太奶奶!”林殊恶人先告状地扑过去撒娇,“你看看景琰他欺负我!”

“我没有!”萧景琰也鼻血流了一脸,瞪着眼睛看他。

当下几位娘娘都在陪太皇太后聊天,自是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两个人的小动作,也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打起来的,几个宫人就是看见了,也不敢出气,坐在他们两个旁边的萧景桓倒是从头到尾看得真切,这林小殊是最得宠的小辈,从太皇太后到皇帝都喜欢得紧,他那个爹更是位高权重,萧景桓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果然,最为离案发现场最近的人,被皇后点名问道的时候,萧景桓眼珠一转,答得滴水不漏。

“儿臣也没有太注意,转过来的时候倒是看到是景琰先打了小殊。”

越贵妃凤眸一转,不顾皇后瞪她,立即插嘴:“景琰,还不快跟小殊道歉!”

静嫔自是知道自家孩子不是挑事儿的主,就算是先动了手,也一定是被气急了,但是他与小殊素来要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只能柔声劝慰自家孩子:“不管怎么说,打人是不对的,景琰,跟小殊道个歉。”

萧景琰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林殊看着倒是急了。本来嘛,小孩子打架,常有的事,互相道个歉,认错态度良好,也就翻过去了,他与景琰的关系好,家中长辈关系也好,向来是母亲数落自己,静姨数落景琰,宸妃娘娘在中间做个和事佬,教训一番也就算了,可是今日偏巧母亲和宸妃都不在,景琰这样嘴硬下去,怕是免不了要挨罚了。

果然,静嫔身为萧景琰的生母,说两句倒也合理,但是眼看着越妃端出一副越俎代庖的架势,皇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怒道:

“景琰,太皇太后面前惊驾,你可知错?”

“景琰知错,太奶奶,对不起,是孩儿莽撞……”

太皇太后自是知道梁帝中宫不振的破事儿,此时要为儿孙说话便像是驳了皇后的脸面、助长那越妃的气焰,便也不好多说,只得劝道:“哎呦,没事儿,没事儿,多大点儿事儿啊,兄弟之间不可以打架哟!”

皇后继续:“景琰,你寻衅滋事,可知错?”

萧景琰还是咬着嘴唇不说话。

林殊这下真急了,赶紧跳出来:“算了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没什么大伤。”

“伤虽然不大,事却是大事,身为皇子,不知礼节,伤及宗亲,罚你闭门三日,将《礼记》抄写十遍。”

“儿臣领罚。”

 

萧景琰这般领了罚,便退下回祁王府禁闭了,林殊回了家,到底是寝食难安,晚上晋阳长公主听说了这件事,果然提棍来见。

“林殊你给我出来!”

喊是这么喊,晋阳长公主却不等林殊出来,已经冲了进去,一把把窝在床上的儿子拎起来。

“今天跟景琰打架是怎么回事?逼得景琰这老实孩子先跟你动手,你又作什么妖了!”

长公主不知细节,只听说大家看见了景琰先动了手,却也坚信一定是自家小儿先挑唆,毕竟景琰那孩子乖得过分,这番把儿子拎起来,看到他伤还在脸上,情绪更是蔫儿蔫儿的,才有些心疼。

“你说说你,天天这般霸道,这下景琰也让你欺负走了,看以后谁还跟你玩!”

林殊本就愧疚难当,只恨自己明知萧景琰是个脑子有坑的,还指望他狗嘴里吐出象牙吗?何必一时冲动动手呢?自己动手打他还事小,最恨的是景琰实在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对景禹哥哥崇拜得很,在外面严格遵守景禹哥哥的教诲,克己复礼,这番被罚委屈死了,说不定还要觉得丢了景禹哥哥的人,不得恨死自己了,以后肯定是不愿意跟自己玩了!都怪那个萧景桓睁眼说瞎话!还有那个皇后娘娘!我跟景琰打架,关你们什么事!凭什么罚景琰!

心里这般想着就难受到现在,被母亲这么明面上点出来,才叫一个委屈,眼泪扑啦啦地就开始掉。

“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长公主恨铁不成钢,“怎么?还委屈你了?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殊哪还有心情解释,扑倒母亲怀里放声大哭,晋阳大吃一惊,自己的儿子自己最了解,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哪里这样哭过,莫非真的受了委屈?还没待问,就听着儿子边哭便说:

“呜呜呜呜母亲,我不是故意的,景琰以后不喜欢我了怎么办?”

一个白眼翻上天,我就知道这小子!。

“还知道哭!明天去找景琰道歉!不然景琰以后可再也不跟你玩了!”

“呜呜呜呜那今天怎么办?”

“现在天都黑了,总不能现在去。”

“哇哇哇哇哇!!!!”

“好好好好,现在就去行了吧!”

于是林殊一路掉着金豆子跟晋阳长公主连夜拜访祁王府,才知道萧景琰病了,已经睡下了。

“那我们明天再来吧。”

“哇哇哇哇哇!!!!”

“……”

 

林殊到底是被允许去萧景琰屋里看看他睡着了没有,若是睡了就做罢,不许把他吵醒。林殊哪管那些,推门就进,却看到桌前点着烛火。萧景琰正披着一件外衫埋头抄书,被他吓得手一哆嗦,就晕掉了一个字,只看了一眼是他,便低头看笔下写坏的纸,想着这一页是不是要重写,不禁大皱眉头,说起话来便有些漫不经心: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林殊好容易止住了眼泪,看到小伙伴皱着眉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像是落实了母亲说的再也不跟自己玩了,眼泪又开始簌簌地流。

萧景琰听对方不说话,才再抬头看,只见林殊正在那可怜兮兮地拿衣角擦眼泪,慌忙扔了笔跑过来。

“你怎么哭了?晋阳姑姑骂你了?别拿袖子擦,不干净!”

“呜呜呜呜呜呜呜……”

萧景琰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安慰。

“不哭了,不哭了,我去跟姑姑说,都是我不好,是我说错话在先。”

林殊小机灵鬼当然很快发现萧景琰不生气了,瞬间变了一个模样,气哼哼道:“你说错什么话了?”

“额……你不喜欢我说你好看?”

林殊瞪着肿眼泡看他。

“你不好看,你一点都不好看,我才好看,行了吧?”

“……”

这表哥到底是精的还是傻的?

 

两个小朋友冰释前嫌,自然很快凑在一堆儿聊起来,林殊把自己摘出去,倒是开始数落萧景桓那个见风使舵的,萧景琰却是道皇兄应该是后来才转过头来,没看全事情经过,林殊又气他帮外人说话,好像那个把萧景琰鼻子打出血的人不是他而是萧景桓似的。

两个人在卧房里聊不停,直叫长公主找过来,林小殊便硬是赖在了景琰房里,说晚上要陪景琰睡,又是一番鸡飞狗跳,最后还是长公主自己坐着马车回去了……

待祁王对两个幼弟几番嘱咐,终于走了,林殊便脱了外衫窜到了床上去拥着被,却看着萧景琰还是坐回桌前抄书。

“景琰,别抄了!”

“你先睡吧,我怕抄不完。”

嘿!这傻子!我好不容易留下来,倒叫我一个人睡!我一个人睡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不就十遍《礼记》嘛!快着呢!灯光那么暗,你眼睛不累呀!”

林小殊在家没少挨罚,早就抄出经验了。

“我抄书慢。”

“明天我帮你抄!”

“那怎么行,我们的字迹都不一样。”

“哎呀,你当真有人看!”

“那也不行。”

“你!”林小殊实在拿他没有办法,眼珠一转,一扁嘴,“景琰哥哥,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

林殊更小的时候本是喊景琰哥哥的,后来仗着两个人关系好,便学大人们叫他景琰,反正他也不会不开心,如今倒是只有在卖乖的时候才会叫一声哥哥了。

“没有啊。”萧景琰果然抬头看他。

“那你为什么只抄书不理我?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起睡?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了?你是不是……”

“我没有,我没有,我真没有!”萧景琰眼看着自己的小表弟眼圈还红着,一扁嘴似乎委屈极了,只好赶紧把笔放下,“好好好,我不抄了,明天起来再说吧。”

萧景琰把身上披着的外衫挂起来,又把林殊随便扔在地上的外衫挂好,才走到床边。林殊看萧景琰这样子无微不至,简直像是自己的手下似的,心里洋洋得意,睡知正得意着呢,这手下就伸手把他往床里面怼。

“你睡里面,省着晚上掉下床去。”

“掉不了!”林殊忿忿道,到底也还是挪了进去,“我刚才来的时候,景禹哥哥说你病了,吓死我了。”

“哪有,是景禹哥哥太夸张了,看我收了伤又面色不好就硬要我休息。”

林殊这才想起自己干的好事,着急道:“景琰,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点头痛罢了,可能是有点受寒了,不打紧,睡一觉便好了。”

“有没有发热呀?”林殊连忙去探他的额头,总觉得有些热,“好像有些发热欸!怎么办!要不要叫太医来?”

“哪有发热了。”萧景琰自己也拿手探了探,“正常就是这样的温度,不信你自己试试你的。”

林殊试了试自己的,好像也挺热,但是又好像没有萧景琰的热,便又去摸摸萧景琰的,复又摸自己的,反反复复几次,也没搞出个结论,干脆凑过来,把两个人的额头贴了一会。

“嗯,好像是,嗯,我觉得还是你的比较热。”

萧景琰却不同意,又把刚刚分开的两个额头贴回去:“我觉得一样啊。”

“哪有,我看是你的比较热。”

“一样嘛,我看就是一样的。”

两个人你一嘴我一嘴,没一会儿,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夜半三更,突然!嗵!

每天被林帅敲起来晨练的林殊条件反射地腾地坐了起来,恍惚了一瞬,才探身去看那个掉到床底下好像还睡得香甜的人。

“……”

这小表哥果然是傻的!

 

萧景琰比林殊大两岁,在他们这个年纪,两岁的差距足以拉出体格上的差距,更何况萧景琰正是拔高的时候,而林小殊还是后发力(自称)的类型,要他把萧景琰拖回床上是不太可能了,林殊无奈去推掉在床下的萧景琰。

奈何林殊推了他半天,这人也不见醒,只是一直眉头紧皱,却还扯着他拍了两下,发出了几声呜呜的轻哼,倒像他是那个半夜闹腾的,萧景琰才是那个哄孩子的似的,气得林殊早忘了几个时辰前的崩溃,一甩手也不管地上的人,自己翻身上床了。

只是林殊翻来覆去,想想还是坐了起来。

被子只有一床,让出来他是不乐意的,好在夏末时节,夜里倒是不凉,林殊便把挂起来的两人的外衫取来,都盖在了萧景琰的身上,这才放心地睡了。

谁成想萧景琰第二天起竟然高烧不退,林殊这下又是悔死了,红着眼圈,扒着景琰的床,死也不走,谁劝他就嚎给谁看,倒是终于把萧景琰嚎醒了。

“景琰!”林小殊扑在小表哥身上,这下才真的要哭,眼泪在眼圈打转,眼看着就要掉出来,却也只能道:“你难不难受?”

“我没事。”萧景琰只睁了个眼看了这一圈儿人的架势,就立马明白了情况,哑着嗓子强吊起精神回他,却也实在掩饰不了虚弱的语气:“你先回去吧,别把病气过了给你。”

“我不走!我不走!”林殊简直被他吓了半死,哪里肯走,“都怪我不好!你昨天睡觉掉下了床,我推你不醒,就没理你,害得你病了!你可不许有事啊!你出了什么事情可叫我怎么办!”

林殊说这话,一来是因为萧景琰是他最好的朋友,二来好友到底因为自己才病了,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一说出来就有些奇怪了似的。萧景禹听林殊还没变声的童音,哭着嚎着一副守床妇的语气,简直要有些哭笑不得。

倒是萧景琰反应快:“关你什么事,我后半夜就烧起来了,想要起床倒点水喝,没想到一下地就晕过去了,你哪能推得醒了?”

林殊只当萧景琰是哄他,仍然扒着床不走。

萧景禹倒是皱起眉头,想起太医方才的话。

“七殿下当是受了惊吓所致,微臣开几味安神的药即可。”

但是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哪有那么娇贵,受个罚就能惊吓到了?只是又找了几位太医都是这么个说法,开出的方子也都差不离,便商量着选了一个用了。

没想到萧景琰竟是一病不起。

 

林殊第一日陪了萧景琰一天,晚上到底是被拖回了家,第二日再来探望,却见萧景琰的脸色愈加不好,便哭着喊着要死要活地要留下来陪。众人拿他没有办法,只得给林殊收拾了一间客房。林殊白日泡在萧景琰的房里,陪他聊天解闷,只是萧景琰精神不济,倒也跟他说不了几句话,林殊便读书给他听。

开始萧景琰还总惦记着没有抄完的《礼记》,惦记着要继续抄,气得林殊直跳脚。都怪那个皇后不分青红皂白地罚人,否则景琰也不会生病,还抄个劳什子的书!后来景琰每日昏昏沉沉的,倒也记不起这回事儿了。看他这样子,反而是林殊时不时要提醒一下他的景琰,你那书还没抄完呢,赶紧好起来呀!萧景琰开始还皱眉叹气,抱怨这病两句,后来便只迷迷糊糊地嗯一声了,更叫林殊心急如焚,眼泪都要流出来。

 

萧景琰这病来得蹊跷,又不见好,萧景禹越来越觉得不安。

当初萧景琰之所以会被送到他府上,便是因为还是稚童之时便着过后宫手段的道,大病一场,好在静嫔深谙医道,发现得及时,才好歹救了回来,这次景琰从宫中出来就病了,到底免不了让人揣度。

景琰从那以后身体虽不至于虚弱,但也异常消瘦,季节交替更时常害些小病,又是安静的性格,难免显得有几分病气似的,这几年跟林家小殊关系愈加亲密,才被这小殊的活泼性子带着,多了几分精神气儿,要不然这小殊三天两头让心实的景琰给他背锅,他哪能放任幼弟跟他玩儿在一起受他欺负?

说起这林小殊,虽然林帅是他的亲舅舅,也是他尊敬崇拜的人,小殊打小机灵可爱,他也打心眼里喜欢,但是这小殊也确实是个熊孩子,被长辈们宠坏了,性子有些飞扬跋扈,他到底还是要多心疼自己温柔乖顺又不失倔强的幼弟一些的。

这次事情因林殊而起,那日景琰回府之后被他叫来训话,实话说了不是自己先动的手,萧景禹自然不疑有他,舅母带林殊来的时候,萧景禹心里还也有几分不痛快。

但看这林小殊虽然平时欺负人,那眼泪直落的样子却也是真的关心景琰,萧景禹才放宽心来,看到两个人刚打了一架却没有隔阂、两小无猜的样子,也为两个弟弟的交好心生欢喜,便准了小殊留宿,谁知第二天竟闹成这般。

萧景禹虽对林殊有气,但看他每天守着景琰,愧疚难当又牵肠挂肚的,连书院都不去了,一向野在外面的孩子只在床头给景琰读书,自然也发不出脾气来,只能把那些太医骂了一顿,只恨医术高超的静嫔娘娘位份低,按宫中规矩,景琰就是真的难逃此劫,静嫔也是不能出宫探望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不要把景琰接出来。

把正在写的折子扔了,萧景禹正唉声叹气,那林殊倒是不请自来,扑到萧景禹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一顿嚎哭,把这祁王殿下也是吓了一跳。

“景禹哥哥!景琰到底是怎么了?景琰什么时候才能好?景琰不会有事吧?”

听这小人儿哭诉了半天,萧景禹才听明白。原是今日萧景琰依旧精神不振,却扯着林殊一直跟他说这病跟他没有关系,要他不要愧疚自责,反而把林殊吓坏了。萧景禹安慰着林殊再带他回到景琰房中,萧景琰已经睡着,那形容憔悴的样子着实是让人看不下去,萧景禹心里一酸,眼泪也要掉出来,却也只能哄着小殊回自己房间睡下。

待到半夜,萧景禹好容易一边担心着景琰一边把折子写好,便想着临睡前去看看景琰,拐进卧房却见那林小殊也窝在景琰的被窝里,想来是半夜偷偷跑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这样,让他看了直笑着摇头。

萧景琰平躺在里面,林殊靠在床外侧,因着是后来钻进来的,就占着不大的一块地方,侧朝着萧景琰,一只手还环在萧景琰的身上,一动不动的。想来这小殊当真是被景琰这一场病吓坏了,萧景禹不免也有几分心疼,见萧景琰里面还有些空间,萧景禹便亲自下手,将两位弟弟都往里抱了抱。萧景琰彼时被林殊高大半个头,如今病了小半个月便瘦了一大圈,抱起来却比林殊还轻似的,直教萧景禹心酸。

抱起萧景琰的时候,林殊便有些不踏实的动弹,待抱到林殊,他便迷迷糊糊醒了。萧景禹见他醒了,便放下他,起身揉了揉腰,让他自己往里面去一点,林殊睡得迷糊,也不知明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倒是飞快地凑过去,贴着萧景琰又睡下,那上面的手依旧环在萧景琰身上,还哄孩子似的拍了几下。

这小殊,倒是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似的。

萧景禹看着两个弟弟的睡颜,心中既有酸涩又有安慰。

于是第二日武英殿见梁帝,梁帝问起七皇子的身体,想起前日种种,萧景禹竟一下子红了眼眶。

萧景琰生病以来,梁帝萧选倒是也抽空去探望了两次,几年前那一次,最后以处置了几个宫女草草收场,他心里对这幺子心里有亏,何况他原本也是很疼爱这个听话的小儿子的,但到底是政务繁忙,后来便只是时而问上一句,看到萧景禹这样子倒是大吃一惊,便又到祁王府探望。

萧选刚一进门,就看到林殊靠在萧景琰的床边,手里捧着个书,却是一脸憔悴地看着萧景琰出神,走近才发现萧景琰已经睡着了。

林殊看到这个一向疼爱自己的皇帝舅舅,竟也顾不上行礼,先扑过去哭了一通,被萧景禹斥责了几句。萧选倒是没有放在心上,柔声安慰了一下,便坐到萧景琰床边,见他瘦得不像样子,脸上更是血色全无,不由又急又气,怒道回去要治皇后的罪,萧景禹连忙安抚,道皇后娘娘罚得在理,是景琰自上次大病以来身体就不好,这几年也不见康健罢了。

林殊虽然听说过萧景琰曾大病一场,但那时候跟萧景琰还没有这般要好,又年纪尚小,自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便连忙追问,萧景禹自然不能把背后的事情说于林殊听,便只道几年前景琰吃错了东西,害了病,好在静嫔娘娘医术高超才救了回来,只是至此落下了病根。

林殊倒是脑子转得快,嘴更快,又不懂什么后宫规矩,便直接扯了梁帝的袖子。

“那快把静姨叫来给景琰看看啊!”

萧景禹自是知道规矩,此时却低头不语,梁帝不知道萧景琰病得有多重,便也暂且没有应下,而是回头看去,只见几个人这般吵闹,萧景琰也没有一丝要醒的意思,便问道:“这景琰怎么一点都不见醒啊?”

萧景禹心下也有几分忐忑,昨日他来探望的时候,萧景琰还能跟他说上几句话,勉强地跟他笑笑,今日一早去上朝,此时方归,还没跟景琰说过话,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林殊抢答:“早上怎么也叫不醒,就找太医来看过了,哪些太医真没用!支支吾吾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什么景琰身体虚弱需要休息,叫不醒也是正常的,又换了个方子,景琰好容易醒了之后,用了一点早膳,喝了他们的药,没一会儿就又睡了,我这书都没念过两页呢!早上也只吃了一点粥,这样下去,瘦都要瘦……”林殊年纪不大,平时嘴上没个把门的,此刻倒也知道那晦气的字说不得了,干脆跪在梁帝膝下,哭道:“皇帝舅舅快想想办法吧!快让静姨来看看景琰呀,不然……不然景琰可怎么办啊!”

梁帝看他这样子,赶紧把太医叫来问话,那几个来给诊治过的太医齐齐在地上跪着,战战兢兢,来回打着太极。这几个太医其实也是心急如焚,当初来诊脉一致认为萧景琰只是受惊而已,没几日过去,这人就要没了,却没一个人看出点名堂来,私底下为了这药方怎么开已经快要打起来了。这会儿梁帝亲自过问,自然一个个诚惶诚恐的,只能推说是当年落下病根,这一次受惊便承不住了,隐约透露出了几分皇七子时日不多的意思来。气得梁帝又是隔空大骂一通皇后,当即下旨传令命皇后闭门思过。

只是此时皇后思不思过又有什么干系?林殊满心都想着静嫔救回过萧景琰一次,趁机再求了一次,萧选便也顺着答应了,回宫之后便传旨给宸妃,让她陪静嫔去祁王府探望病重的七皇子。宸妃知道萧景琰生病,却也不知病得这么重,准次嫔出宫,可见已经到了生死时刻了,便赶紧寻了静嫔出宫。

静嫔在宫里自然心急如焚,看上去倒还是一派平静,只是下了马车便要往祁王府里急奔,在祁王府门口摔了一跤,竟是被晋阳长公主扶起。

原来是梁帝走了没一会儿,原本睡着的萧景琰突然开始吐血,太医竟说没有办法了。此事因林殊而起,林殊此时又住在祁王府,晋阳自然关心得很,这日便也来探望,知道萧景琰早上换了药,又听这太医的话,只骂这太医是庸医,乱开药方,要拿他问斩。听说宸妃和静嫔要来,又赶紧来这门口迎。

看到好姐妹这个样子,晋阳的眼泪也掉下来,惹得宸妃也开始落泪,倒是只有静嫔镇定,跌跌撞撞地奔向景琰的卧房,坐在床边的萧景禹看到静嫔来了赶紧起身行礼,周围站着的祁王妃和几个侍女也赶紧行礼,那林小殊却是正跪在景琰床边趴着哭,看都没看来人,仔细瞧瞧那衣服上还沾着血迹,想来是萧景琰刚刚吐出来的。

静嫔先前一直在心里祈祷是朋友们不谙医术,把问题看严重了,冲过去看到孩子的脸色,瞬间便知萧景琰快不行了,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泪流满面。林殊哪里见过向来温柔祥和的静姨这般模样,赶紧伸手去扶,紧跟着的宸妃和晋阳也吓了一跳,连带着萧景禹和身后的王妃,几个人都要去扶,反倒七手八脚地缠在一起,只扯到静嫔的衣袖。

萧景琰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静嫔就笑了。

“母亲,好在景琰还能再见母亲一面。”

这话说得众人都落下泪来。一脸生无可恋地跪着的太医却是心里一惊,这是回光返照了啊!心里默默数着自己可还有几天好活,竟也痛哭起来。

“景琰!”静嫔猛地甩开众人扑过去,抖着手摸向萧景琰的脉。

萧景琰却笑道:“这事情谁也怪不了,是孩儿福分浅,不能常伴母亲左右了。”

“别说了别说了……”林殊自是听说过回光返照是怎么回事,又趴回去摸萧景琰的脸,“都是我不好,你赶紧好起来,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你别说话了,睡一会儿吧……”转念又一想,这若真是回光返照,岂不是要一睡不起,又赶紧改口,“不对,你别睡,你千万别睡!你快再说几句!再说几句!”

萧景琰想笑着说“你怎么这么麻烦”,却咳了两声,又咳了一嘴的血腥气,却没有力气起身吐出来,只能任由血顺着嘴角流出来,林殊赶紧拿自己的袖子给他擦。

“你别急你别急!你这身子里统共有多少血啊!你别再往外咳了!”这话说得他自己也知道是废话,哪有人自己想要咳血的,又哭道:“你再说几句,别停!”

萧景琰便终于笑道:“你这小殊怎么这么麻烦……”

“别说了,快省点力气……”谁知这会儿倒是静嫔哭着开了口,她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摸住了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细心诊了一番,才终于下了结论。

“快拿来!”她回身找那太医喊道,把那正哭着的太医吓了一跳,不知她在说什么。

“快拿针来!我要行针!”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这是有救了,太医赶紧把针递上去,宸妃把大家遣到外间等着,只留下了太医和静嫔的贴身丫鬟帮忙,自己也留在屋里看着。林殊恍恍惚惚地被带出屋里,心里还在“景琰不行了”和“景琰有救了”之间切换,茫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的。

过了一会儿,那太医先退了出来,道是要亲自给萧景琰熬药,众人也不敢一哄而入,只敢在外间候着,不一会儿那丫鬟也出来了,让大家再等一等。

等来等去,当真是度秒如年,等宸妃和静嫔相扶着出来,冲大家点点头,才终于都松了一口气,林殊嗖地就冲进了屋里,看到萧景琰躺在床上,虽然还是逼着眼睛,但似乎脸色红润了一点,也是腿一软,跌进了一个怀抱里,正是他的母亲晋阳长公主。

“你这孩子,跌跌撞撞的,不要惊到了景琰。”

晋阳话虽是厉害,语气却是温柔,林殊听了一头扎进母亲怀里,呜呜哭了起来,晋阳便只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林殊久违地有了安心的感觉,悬了十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 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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